朔锦·清陵不系舟

章五

也许是察觉到卫庄的目光，盖聂收剑后，面色如常的看向了目中带着些许探查和赞许的卫庄。他的声音有些低哑，虽然不见气喘，却任然像是被猫儿舔过指尖，酥酥麻麻的，叫人耳尖一热。只是可惜，盖聂说的话却不是现下卫庄想听的。

　　

　　“夫人睡得可好。”二人只是形婚，但盖聂从小在家教的熏陶下，却没有半点的轻视卫庄。他给足了卫庄身份地位该有的待遇，哪怕他显下对于卫庄也只是有些淡淡的欣赏，和工作上的利用。可盖聂却是知晓夫妻之间的关系是不同的，作为夫君，他应该给予卫庄信任以及足够的偏袒。

　　

　　大可不必！卫庄心中冷笑，他可不觉得被一个比自己小，看起来比自己稍矮了一些的青年叫夫人是光明正大的事情。分明，应该是他来叫。卫庄的眼底微微的幽暗，看着盖聂被腰带所束的劲腰。他倒是不知，这小城主看起来，竟如此诱人。

　　

　　“外榻所眠，甚好。”卫庄的言语有些讥讽的含义，盖聂却不觉得是委屈卫庄，反而理所应当的说道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与夫人并无情爱，不应毁夫人清誉。”这一板一眼的回答，反而让卫庄有些哑火。

　　

　　卫庄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盖聂呆板，还是说这人善于心计。偏生他不能反驳盖聂，因为盖聂每个字都没错，还非常好心的为他考虑。又见面前的小城主眼底似有些许的笑意，他深吸一口气。

　　

　　这小城主，八成是故意的。

　　

　　卫庄轻哼一声拂袖离开，看着卫庄离开的背影，盖聂面上浮现了稍有的笑意。他倒是觉得，自己这位突然而来的夫人，还是很可爱的。

　　

　　两人这般不咸不淡的生活了一周，卫庄也习惯了盖聂和他同住一屋，两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的配置。他知晓盖聂现下做戏了，所以才没有急于闭关，是给了卫庄十足的脸面。但卫庄想着内室之中与盖聂同眠的渊虹，再看着孤零零和鲨齿睡在外榻的自己，心中怎么都有些不痛快。

　　

　　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，最近对城主府的事物多了几分了解，比往日松快些许。正准备好生休息一下，就听着今日饭桌上的话。

　　

　　城主府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，倒是一大桌的人坐着吃，除了盖聂占了主位，其他人也看不出主次来。

　　

　　盖聂喝完了今晚的甜汤，清清嗓子准备开口。卫庄都以为这人要说闭关的事情，毕竟他对这位武痴小城主有了一定的了解，这人远没有所见的单纯无辜，以盖聂的手段难怪年少就能坐稳城主之位，压着长老会喘不过气来。卫庄虽然不惧，但根基不稳的情况下，他倒是无心惹这么个麻烦的敌人。

　　

　　而且，以两人对外的身份来说，两人才算是一家之人。

　　

　　“过几日韩国使团会前来浮渊城。”这话是对着卫庄来说的，而一旁毫无形象啃着排骨的红莲却是呆了呆。

　　

　　“哦？”卫庄漫不经心的应声，他心中却是暗暗有些紧张，他很清楚若是盖聂护着他，还能以夫妻之名，但白凤和红莲却是难说。

　　

　　卫庄厌恶如此的寄人篱下，但他确实暂矮了盖聂的一头，只能继续听着盖聂说道。

　　

　　“夫人不必惊讶此时，韩国虽小，任是一国。浮渊城虽然偏居一隅，但与其余七国的贸易不曾断绝。甚至，城主与大秦如今王上还有半师的情谊。”智囊笑着开口，他的目光扫过红莲之后，又快速的掠过。

　　

　　“城主想要什么。”卫庄不信这话没有其他意思，既然用来点自己，必定是有所求。

　　

　　“通知夫人早做准备，与我赴宴。”盖聂颇为真诚的开口，倒是叫卫庄满腔的疑惑发泄不出，一时被堵的无话可说。

　　

　　“只是如此？”卫庄不信，智囊去是笑道解惑。

　　

　　“夫人不必紧张，城主能提此事是在乎夫人，夫人毕竟是浮渊城的城主夫人，该有的待遇和尊重自然不少。”智囊的话让卫庄一哏。

　　

　　“可是……”红莲此刻抬头想要说些什么，她和白凤都是麻烦，一个是为了逃婚，一个是曾经百鸟的一员，姬无夜心眼向来不大，怎么可能放过三番五次打他脸面的人。

　　

　　对此盖聂没说什么，他甚至没有特别的在意，只是在卫庄的注视下，又偷盛了不少的甜汤，叫卫庄看的正着。

　　

　　“小城主倒是在意这口腹之欲。”他倒是以为这清清冷冷的人，和不食人间烟火般。而这话落下，盖聂脸色未变只是淡淡的看向了卫庄，片刻说道。

　　

　　“夫人若是心有不安，不若陪我练剑。”盖聂能察觉到卫庄是个练剑的好手，他的要求甚至不过分，倒是叫卫庄对这个小城主更是好奇。

　　

　　盖聂早就知道他们三人的出处，可偏生还这般淡漠不在意，大抵是浮渊城的超然给了盖聂底气。可卫庄却对这个新势力没有归属心，并且若是以他来看，自己未必值得盖聂为他对上韩国。

　　

　　至于那可笑的夫妻关系，他不信盖聂是个拘泥名声脸面的。

　　

　　“夫人应该比我更了解韩国。”盖聂的声音清清冷冷的，卫庄倒是少了几分智囊喊他夫人时候的不自知，饶是想着，盖聂多喊几句也无妨。

　　

　　“与浮渊城而言，不过气数已尽。夫人尊贵，他们比不得。”

　　

　　这话卫庄有些耳热，主要是他听出了盖聂的意思，眼神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小城主。他不敢确定，这人是否真的在招惹他！

　　

　　倒是红莲听到这里，便有些不快的摔了筷子。小公主对于韩国还是有几分感情，即使她的父亲要把她嫁给姬无夜，但在小公主的眼里，盖聂口中也不该如此贬低韩国。即使是知晓这是在盖聂的地盘，可一向骄纵的小公主还是气着红了眼眶。

　　

　　“大胆！韩国何时气数已尽！”小公主开口怒斥，却是对着盖聂一双清凌凌的眼，叫她话堵在喉咙之中，之后化为了委屈，大滴的泪水滚下。

　　

　　“浮渊虽然避世，但未必不了解七国局势。”智囊开口，他面上还是带笑，甚至很能理解红莲的态度“浮渊是七国之外，看的更彻底，与其说气数已尽，不若说弱韩边有强邻，以城主对大秦王上了解，此人野心勃勃，弱韩极可能是他第一个开刀处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闭嘴！”红莲如何不懂，她再娇蛮任性，但还是有几分属于公主的眼界。她甚至知道父亲为了稳住姬无夜，大力撮合二人联姻，可红莲不愿。她不愿嫁给姬无夜，不愿意放弃心悦之人，更不愿……一次不曾为自己活过。她生来骄纵任性，便也想任性到底。

　　

　　红莲摔筷离开，白凤看了桌子上不动声色的三人，起身去追。

　　

　　最终这餐桌上只留下了三人继续。

　　

　　“小姑娘嘛，娇蛮了一些，可以理解。”智囊却丝毫不恼，他笑着看向了两人“瞧我这嘴，下次见到红莲姑娘该是道歉了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不必，她迟早知道。”卫庄眼皮不抬半点，他对红莲再如何纵容，对方也是他的下属，也该明白局势。而且他看了智囊一眼，从对方笑眯眯的狐狸来看，对方必是故意。“看来，城主对大秦了解颇深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尚公子颇有能力。”盖聂八风不动，他才把话语引到正题上“姬无夜，见或不见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见。”

　　

　　“如此，我护你。”盖聂说完，面前的甜汤也见底了，便放下了碗筷起身离开。

　　

　　见着盖聂离开，卫庄也没有吃饭的胃口，但却听到了智囊颇为调侃的语气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家城主对夫人，可是颇为在意了~”这贱贱的语气，卫庄都有些牙痒痒。也明白了这个人修为不低，为什么却做到了盖聂的心腹位置，显然是只玩的狡猾的狐狸。

　　

　　“如他所愿。”卫庄暗自咬牙，他也知道这是个阳谋，盖聂是赤裸裸的告诉自己，必须欠着他这个人情！

　　

　　人情！他卫庄何事如此憋屈，更何况人情债又岂是好偿还的。

　　

　　“对了，夫人还是多多教育一下你那陪嫁的丫头，外面的世界可不是能纵着她继续娇蛮任性。”智囊也有敲打的含义，从红莲摔筷来看，这姑娘的性子有的磨，若是磨好了，自然是好用的人才。

　　

　　“我的人，还不需要智先生插手。”卫庄语气不快，甩袖离开，看着卫庄离开的背影智囊只是微微摇头。

　　

　　“好事多磨，好事多磨啊。”

　　

　　卫庄没有去找红莲，小姑娘未必不知晓，现下去哄，未必能够头脑清醒。卫庄自然也曾对红莲有过少年时的惊艳，但那点欢喜，甚至算不得是情。他这人理智的很，也分的清。

　　

　　红莲会是他的下属，但她现在还不是。

　　

　　晚间处理完事务，卫庄回房时就看着盖聂倚在外边软塌上看书，他应该是刚刚洗好澡，发尾还带着些许的水汽，一双脚裸露在外，这般看起来更不像是个习武的人，像是个贵族公子。

　　

　　毕竟谁家的脚生的如此白嫩，刚刚泡澡结束后，圆润的脚趾浮现淡淡的薄粉，倒是显得几分的勾人。

　　

　　卫庄还算镇定，他走到了盖聂的面前，语气带着几分玩味的语调“小城主今日不去里屋？”

　　

　　“为夫心疼夫人近来劳苦功高，特意让位。”盖聂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，叫卫庄有些咬牙。

　　

　　他便是讨厌这人一副胜券在握的云淡风轻模样。叫他想看去除这假面后，盖聂到底是个什么模样。

　　

　　“你倒是会算计人心，如此服软，是为你今天所算计讲和？”卫庄凑上去，一把按住盖聂纤细的手腕，他们两个凑的近，盖聂能闻到卫庄身上带着淡淡的纸墨味道，而卫庄却嗅到了盖聂身上淡淡的皂角香。

　　

　　“讲和？夫人说笑，我只说了些实话。”盖聂倒是没在意卫庄的算是欺压上来的动作，他如此自信，定叫卫庄生了恶胆。

　　

　　盖聂话音落下，卫庄却是对着盖聂的薄唇咬了一口，旋即冷笑道“夫君是说了实话，说来我与夫君成亲这些日子，今日不若圆了房，成全了夫君的实事求是。”

　　

　　这话说完，盖聂白皙的面上瞬间蹿红，青年从未被如此对待，如今像是个受惊的猫儿，瞪大了圆溜溜的眼，脸也不自觉的微微鼓起，倒是比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，更叫人觉得可爱。

　　

　　卫庄低笑，这人如此纯情，倒是比想象的好拿捏许多，

　　

　　“卫庄！”盖聂低低呵斥，清冷的嗓音掩饰着慌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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